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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西里
关于自然,关于信仰,关于死亡,关于生存。
以死亡开始,以死亡结束。
以信仰为纲,以生命为谋。
良知与利欲的对弈,没有英雄,没有神话,凭血肉之躯的刚强与脆弱,凭敬畏之心的神圣与勇敢,追寻苍茫大地上无所不在的狰狞破碎。
“可可西里在我们藏语中是美丽的青山美丽的少女”,可镜头里的可可西里,没有青山绿水,没有鸟语花香,没有公子佳人,一切在我看来可以称得上美的景物都不存在,要么是黄沙燥土,一片苍凉,要么是遍地尸骸,漫天秃鹫,都不能用美丽来形容,“这里到处是吃人的流沙”,残忍绝情应该更贴切。可可西里自然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影片却极尽荒芜,因为巡山队队员们的生存环境就是这样,朝不保夕,生死一线,决绝凛冽得不见丝毫温柔。

“他被杀了。你自己要小心”…
“就他一个人?”
“就是,住三年了。阿旺在,盗猎的不敢过来。”
“一个人住三年。”
“确实没办法,我们人不够”…
“你们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钱也没有,人也没有,枪也没有。我的弟兄们一年没工资了。”
“县里不能解决经费问题吗?”
“我们没有编制。”
“队里的经费是不是特别紧张?”
“就是我们自己解决…这可可西里就你们记者保护着吗?我日泰可以进监狱,我知道卖皮子是犯法的,但我现在不会考虑你说的这些,我只考虑可可西里,考虑兄弟。见过磕长头的人吗?他们的手和脸脏得很,可他们的心特别干净。我卖过皮子,可我没办法。”…
可可西里很强大,一抹流沙,一场大雪,一片贫瘠,样样对生灵来说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对强势,这样的存在是不需要保护的。人类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其他生灵,但却没有能力去保护自然。巡山队的坚持,与其说是保护,毋宁说是信仰,是敬畏。他们生于自然,长于自然,他们对于自然的感情是自小生活在城市的我永远无法感同身受的,最强大同时又是最包容的存在,就像是神灵与母亲的结合体一样,掌控着万物的奖惩与抚育。为了这样的存在,他们都愿意奉献自己的生命,愿意承受经年累月的困苦,愿意在雪山脚下茹毛饮血,每一句“活着回来,活着回来…”都有可能是诀别,每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灰头土脸,一脸沟壑,却还能朗声大笑,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一无所有的境况,心满意足的灵魂,表里不一的矛盾正是他们可以俯仰无愧于天地的最大的信仰。《春雪》里这样写道“这种信仰早已远离他们两人,在他们日常生活的哪个角落都寻觅不到了”,不为钱不为名不为权,付出一切,只为心中澄明的信仰,早已远离我的生活。我不信神,不信佛,不信妖,不信鬼,只相信自己,我知道自然是不可僭越的存在,但也仅仅是敬畏,没有信仰。我没有信仰,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但看完这部电影就觉得满心的空虚,我没有可以为之付出一切的东西,似乎有点可以理解《春雪》里清显的焦虑与寂寞了,冲动的炽热的不顾一切的情感的的确确会让人更容易触碰到生命的本真。幸好幸好,我活在一个创造出了文字的时代,幸好幸好,我还有文字相伴,将这份空虚付诸文字便就有了可以填充的生灵,呐呐,我就是一个掩耳看文的自欺欺人的寻觅灵魂患者。

“可下去没两三天,又想着可可西里。”
在可可西里,若不懂得与自然抗争,半秒都活不下去,掉队的人的性命寄托在一句“但愿不要下雪”上,热爱与抗争交融在一起,既是母亲又是神祗的存在,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慈悲,要么生,要么死。在自然中的死亡总是猝然而至,毫无征兆,残忍绝情。刘栋的死,我很难界定我自己的情绪,很震惊,很可惜,很悲伤,可是看到空无一物的黄沙时,又有一种凄凉到极致的触动,回归原始,生命交付苍天,与自然浑然一体,生得坦荡,死得纯净,天地间仿佛回荡着一个声音,他说,尘归尘土归土。

“我是剥皮子的”
“剥一张皮子给你多少钱?”
“给我五块钱,我这个格尔木啊,这个剥皮子,我是最快最快的人…我以前是放牧的,放羊,放牛,放骆驼。这个草丛啊变成这个沙滩了。牛啊羊啊没有吃的,死的死了,卖的卖了。现在人也没有吃的了,所以人也活不下去了”,马占林用蹩脚的汉语乱七八糟地说着自己的生活,他奸诈狡猾,忘恩负义,唯利是图,愚昧无知,可我总觉得凄凉,他和那个泯灭人性的老板不同,他是生活的弱者,与那些偷运藏羚羊皮的人一样,他们不会主动去犯罪,只会嗅着金钱的味道跟在老板身后,不看不听不说不反抗。日泰或许是知道他们没有心,所以看到马占林带着老板包围他时,才会仅仅抛出一句轻描淡写的你还活着。日泰敬畏生命,无论对方是谁。
这场正邪之争的胜败关键竟然在一个小人身上,真是令人挫败,心中愤懑简直要张牙舞爪地把溢出来了。不知道马占林是以怎样的心情驻足凝望日泰的尸首的,实在没办法想象,马占林是否明白日泰的执着?是否对这片大地心怀敬畏?是否会潘然醒悟?

影片播完后的字幕这样写道:尕玉回到北京写出了让世界震惊的报道,四名队员因参与贩卖藏羚羊皮被逮捕,但随后被免予刑事起诉,一年后中国政府在可可西里设立国家自然保护区并成立胜利公安机关,原志愿巡山队自此解散。目前大部分国家以立法禁止藏羚羊绒买卖,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已回升至三万余只。影片源于可可西里巡山队的真实故事。我看着这些话,泣不成声,在看影片的时候一直忍着没有哭,想着这样一部刚硬的电影不该用眼泪浸湿,可是人呐,可以泰山压顶不弯腰,却往往受不了一点轻柔的抚慰。“这个路上帮盗猎分子带藏羚羊绒的人太多了,我们只能没收,没权利抓人”,“每年我们进山都要埋葬一万多只藏羚羊”,巡山队参与的是一场几乎毫无胜算的斗争。无论在哪里,都存在良善与利欲的斗争,并且一开始的时候,总是良善的一方势孤力薄,但你看,这股力量是生生不息的,就像花总会开,太阳总会升起一样,时光不会辜负生生不息的力量,生死无法横断,沧桑无法磨灭,不要怕,或许现在是一片荒凉,但地下已是源源不断的生机,不要怕,我们都在,人类不亡,真理不灭。

“我们藏族吃肉刀口对着自己。”我特别喜欢这句台词,刀口对着自己,在世上时刻保持谦卑的态度纯净的心灵是世代传承的训诫,是人类用数千年的时光沉淀下来的智慧,薪火相传的魅力之一便是如此罢,短暂的生命中埋藏了数千年的光阴。

几个男人坐在一块,点着一盏煤油灯,沙哑高亢的歌声里,陡然生出一种“醉卧沙场君莫笑”的悲壮与萧瑟,歌声里的各自的苦恼忧愁扩散在可可西里稀薄的空气中,荡起一阵涟漪,蔓延进心里。这是属于男人的沉稳与温柔,刚硬坚韧中难得一见的温柔,无尽思绪,凭歌一曲,诉诸大地。

影片开头与结尾都有天葬的场景,我很喜欢天葬这种方式,不是因为信奉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自然方是一切生灵最终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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